1199 雨停了-《宋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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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能够拿出真凭实据,证实史弥远确实有意拥立赵贵诚一事儿,另外一个……真相,本宫亲自来解决。”李凤娘低着头说道,说道一半时,还不忘看一眼对面的赵扩。
心头丝毫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显然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在遮掩,甚至在如今,反而成了能够化解他们君臣不睦的唯一办法。
所以李凤娘即便是心有不愿,但显然她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像今日这般的君臣不睦景象。
赵扩有些搞不清楚李凤娘的话语意思,不自觉的把有些迷惑的目光移向了竹叶儿身上,而竹叶儿在感受到赵扩的目光时,只是回头看着赵扩微笑着摇了摇头。
外面的雨势依旧没有减小的意思,哗啦啦的雨声中时不时的还有惨叫声出现,只是如今,显然信王府的厮杀已然是接近了尾声,而信王府的胜利者,也显然绝非是已经被赵扩诛杀后,拖出去的荣国公赵师夔。
李凤娘细心的帮叶青包扎好伤口,甚至是当着赵扩的面亲自帮叶青整理好衣衫,而后目送叶青与竹叶儿走出阁楼。
看着叶青与竹叶儿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大门再次缓缓关上,李凤娘无声的叹口气后,转身看向半边脸肿的老高,但神情却是带着很多疑问的赵扩。
“还疼吗?”李凤娘在赵扩旁边坐下,关切的看着赵扩问道。
赵扩面对李凤娘的关切无声的摇摇头,此刻他已然分不清楚是非对错,甚至已经不知道今日这一场变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特别是当他亲眼目睹母后与叶青之间看似寻常的互动,但实则透漏出很多消息的和谐相处时,赵扩的心头则是越发的迷茫跟杂乱无章。
脑海里一直都是其母后李凤娘刚刚给叶青包扎伤口时,神情温柔、举止谨慎的的画面,再加上此刻李凤娘那严肃的神情与目光,赵扩莫名的有种感觉,仿佛要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看着无声摇头的赵扩,李凤娘神情之间带着一丝的纠结,此时的她需要组织好言语,而且最重要的是,当自己说出来的时候,能够让赵扩接受这一事实,以及不会把自己当做一个坏女人来看待。
“母……母后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儿臣说吗?”赵扩此时的心思全部被李凤娘的凝重吸引,至于外面的局势,反而觉得有些无足轻重。
“刚刚你也听见了,史弥远已经被擒了,而在史弥远的马车上,也找到了舒王父子,所以你还是不打算信任叶青吗?”李凤娘的心头有些纠结,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打开那一个话题。
赵扩听着李凤娘的话后微微皱眉,随后也跟着叹口气道:“其实……其实儿臣并不是不相信叶青,只是因为……因为儿臣终究是大宋的皇帝,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叶青在北地势力强大、威望极高,而且与金国、蒙古国的私交都很好,甚至是利用金国一事儿来逼迫儿臣赐封他为燕王,他所做以及如今所用的这一切,让儿臣实在难安。”
赵扩皱眉,此时的他在遭遇诛杀叶青不成的挫败后,自然而然的也想要找个人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特别是当这个人是自己的母后后,赵扩在这一刻,已然觉得没有任何要隐瞒李凤娘的必要。
“儿臣之所以如此做,都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儿臣虽不忌讳功高震主,但叶青的言行与在北地的举止,已然完全超脱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北地的吏治,儿臣还需时时看他叶青的脸色行事,即便是如今,叶青愿意把北地几路的吏治交还朝廷,可这些……母后,叶青不过是我大宋的一个臣子,如今竟然是由一个臣子把各路吏治交还朝廷,母后难道不觉得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吗?”
“而且即便是如此,但如今的北地,儿臣也曾私下试探过,不管是儿臣的旨意还是朝廷各部的旨意,即便是如今到了北地,但依旧是逃不过叶青的节制,只要叶青不点头,北地官吏即便是已经接了儿臣的旨意,但依然还是会看叶青的脸色行事。叶青高兴了,那些北地的官员就会放下的执行儿臣的旨意,而叶青若是不高兴,儿臣这个大宋皇帝的旨意,在北地就如同废纸一张!母后,儿臣才是大宋朝廷的皇帝,儿臣又岂能容忍他人凌驾于皇权之上?”
赵扩的心中显然对叶青有着诸多的不满,以及从不曾告诉李凤娘的委屈,在此刻,赵扩也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向李凤娘倾诉他心中的所有一切,毫无保留的把他继位后,这几年暗中对于北地的试探和盘托出。
“儿臣知道母后信任叶青,不管是何时,儿臣只要在母后跟前说起对叶青的担忧时,母后总是会坚定的告诉儿臣:这天下谁人都有可能谋反,但他叶青绝对不会。可每次母后告诉儿臣这些时,却从不告诉儿臣原因跟理由,儿臣即便是想要信任他是大宋的股肱之臣,也无法有一个说服儿臣自己的理由。”
“叶青自夺取燕云十六州后,虽然向朝廷释出了很多的善意,甚至是主动与儿臣改善之间不睦的关系,但儿臣终究是大宋朝的皇帝,而明眼人也都能够看出来,叶青之所以放弃北地几路的吏治,虽只掌握住了太原、长安等几个要府,可谁不清楚,他叶青已然把燕云十六州等地,当成了他姓叶的疆域,他可曾想过,燕云十六州在夺取后,也该是赵宋疆域!”
看着满腹牢骚、神情委屈的赵扩,李凤娘无声的叹口气,而后和颜悦色的问道:“扩儿……母后问你,叶青固守燕云十六州,甚至把此地当成了他的后方,你可知他真正的用意?”
赵扩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看着李凤娘真挚道:“母后,儿臣不觉得叶青此话可信。金国与叶青关系极好,蒙古人跟叶青关系也不错,母后难道真的相信,叶青所言的为大宋镇守边疆不受异族侵扰这个理由吗?依儿臣来看,这只不过是他叶青的一面之词,根本站不住脚,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完颜璟乃是他的学生,铁木真是他的兄弟,而后他叶青却说,镇守燕京永不离开,是为了大宋不受异族侵扰,母后难道不觉得叶青这个理由很笨拙吗?”
“扩儿……。”李凤娘看着神情幽怨的赵扩,依旧微笑着道:“扩儿,母后相信叶青是真的要为大宋镇守边疆的说辞……。”
“母后……。”赵扩有些无奈的看着事到如今,依旧对叶青深信不疑的李凤娘,心头再次升起无力感。
虽然如今在信王府的局势,对于他们极为不利,而叶青已然成了最大的赢家,甚至是……如今已经可以很轻松的对宋室取而代之,可叶青非但没有打算对宋室取而代之,反而是刚刚还不计前嫌救了赵扩一命。
但这些对于如今的赵扩来说,显然还不够让他相信,叶青之所以不计前嫌的救了他一命,是因为忠诚于宋室,是谨守他的臣子本分。
“他若是想要对宋室取而代之,那么还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吗?正所谓将计就计,荣国公赵师夔、左相史弥远、舒王父子他在今日都可以利用,但他有如此做吗?杀了扩儿你,而后嫁祸给赵师夔、史弥远,就像当年……。”李凤娘一双凤目带着一丝回忆的味道,继续淡淡的说道:“就像当年的宫变之夜一般,那年母后与你……父皇去了孤山,久居孤山的孝宗皇帝却是回到了临安皇宫。”
“不错,久居孤山多年的孝宗皇帝之所以离开孤山回到临安,就是为了替宋室诛杀掉在北地势力越来越大的叶青,深怕叶青在北地羽翼丰满后,对宋室形成更大的威胁,甚至是有朝一日对宋室取而代之。”李凤娘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惊讶的赵扩,而后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母后也曾纠结过,是否就眼睁睁的看着孝宗皇帝除掉叶青,而母后就在孤山什么也不做。但母后在最后时刻动摇了,最终还是让你竹叶儿姑姑在当夜悄悄回到了临安皇宫帮叶青。”
“如此说来……岂不是当年的宫变之夜,叶青其实才是真正的叛党,而非是被叶青诛杀的韩侂胄?赵师夔说的都是真的?”赵扩不自觉的站起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色平静,甚至嘴角含着微笑的李凤娘。
“当年叶青于关山被伏,夏人与金人在孝宗皇帝默许宗室赵汝愚的谋划下,联手想要除掉叶青,那时候既能够为夏人、金人除掉一个大患,同样,也能够让宋廷少一个权臣。但最终叶青仅仅凭借他手里的五千种花家军,还是从金、夏联手设置的死局中死里逃生。随后不单是亡了夏国,而且……你也看到了,金国已经被叶青赶出了燕云十六州,但真正的主谋宋廷呢?依然完好无损,即便是宫变之夜时,叶青就已经有机会对宋室取而代之,但叶青并没有如此做,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每每说起或者是想起叶青这些年来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过程时,李凤娘心头都会浮现浓浓的惆怅感。
“我……。”赵扩心头有些茫然,不知道母后为何会说起这些,而且看母后的样子,分明还带着一丝的与有荣焉感。
“宋室虽不仁,叶青却取忠。我知道,临安城里有诸多关于叶青的流言蜚语,可……扩儿,事实就是,若是叶青真的在当年身死关山或者是宫变之夜的话,那么宋廷还会有今日这番盛世强大的景象吗?还能够让金人反过来对宋廷俯首称臣吗?夏人、金人甚至蒙古人,不依旧还是宋廷的苦主?叶青死了,谁来抗金?叶青死了,谁来挡夏?叶青若是死了,谁来为你镇守边疆?”李凤娘的眼睛此时有些晶莹,整个人甚至是看起来有些伤感。
不理会旁边有些茫然的赵扩,像是陷入到了回忆当中一般,继续淡淡的说道:“其实母后也很想知道,叶青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真的只为了他那华夏民族的大义,还是……。”李凤娘有些凄然的扭头看着茫然的赵扩:“还是为了我们母子!”
“母后……。”赵扩心头一震,李凤娘的最后一句话,犹如外面天空突然响起的雷声一般,让赵扩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句话后面的所有含义!
“宋廷的天……或许真的该变一变、换一换了。”李凤娘同样是下意识的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那滚滚雷声在外面的天空轰隆隆不断。
外面的雨势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越来越大,阁楼内的大厅因为外面厚厚的乌云持续压低,从而也使得光线变得越来越暗,一道闪电在此时划破阴暗的夜空,使得昏暗的大厅突然间一亮,随即又再次陷入到了昏暗之中。
“叶青之所以常年久居北地,极少回临安,从而使得整个朝廷都对叶青充满了不信任与浓厚的敌意。扩儿……。”李凤娘看着神情有些呆滞的赵扩,继续缓缓道:“这些并非是叶青故意为之,而是……而是母后不准他在临安久居!”
“啊?”赵扩惊呼一声,但阁楼外面越发密集的电闪雷鸣,彻底掩盖了赵扩的那一声啊:“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扩儿长大了,而且与叶青也越来越……。”李凤娘的声音本就不大,如今在加上外面的电闪雷鸣声,赵扩即便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也没有办法把李凤娘所有的话语全部听进耳里。
“母后,您刚才说什么?”赵扩微微探头对着李凤娘问道。
李凤娘则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外面越来越昏暗的天色,时不时的能够看到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昏暗的夜色,而后在短暂之间照亮了外面的一切,包括那狂风暴雨。
而就在李凤娘跟赵扩在阁楼内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旧事时,此时的另外一边,史弥远、舒王赵师意、赵贵诚父子,以及叶青四人,则是气氛和谐的坐在距离那阁楼一墙之隔的大厅内。
“史相可谓是机关算尽啊,舒王,你我素未谋面,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说完后,叶青示意钟蚕把清醒后的夏震带进来。
史弥远此时的神色倒是颇为平静,而舒王父子此时则是坐立不安,只要外面一想起电闪雷鸣的声音,舒王父子二人立刻就会不自觉地紧张的惊呼出声,而后便神情紧张的观望着厅内谈笑风生的叶青,就像是在等待着宣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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