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将人……杀光?” 龚骋心底涌起阵阵寒意。 打仗屠城筑京观,这些在战争中不算少见,他也自认为经历这么多波折,早已心硬如铁,这世上很难有事物再让他情绪失控。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来人仅凭一句话就影响他心绪。 对方眸底平静虚无,连一丝讥嘲都没:“不然呢?战争,本质不过‘生死胜负’四字。敌人不死不输,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我们。小儿,你不会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吧?” 现在的年轻人? 哼,一代不如一代。 倘若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哪会像龚骋一般扭扭捏捏?不管是敌人还是战壕,踩过去就行。他也不知道一向杀伐果决的老伙计为什么选择了龚骋,这小子忒懦弱摇摆了。 龚骋断然道:“自然不是。” 来人却不听他这话,继续道:“老朽来见你之前,有略微了解你的经历。你对北漠毫无忠心可言,却又不得不替北漠出战。” 龚骋道:“是又如何?” 来人喉间溢出笑声,转了话题:“老夫出身北漠小族,当年为谋生习武而远走他乡,再回来,父死母亡,发妻遭人掳掠折辱。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腹中已怀有孽种,身侧有女五岁。你猜,这些都是谁做的?你不会以为西北诸国皆是正义之师?率领军队纪律严明?” 龚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你总不会想说,北漠也是无辜吧?” 来人:“兵锋之下,没有无辜。” 发妻处境比同一批被俘虏的女俘好一点儿,因为姿色出众,她没有沦落到妓营供兵卒取乐的处境,反而被人当做讨好献媚的礼物献给小头目。之后跟的男人,不是战死了就是想用她换取更大的利益,最后跟了如今这位。 女儿和腹中孩子都是如今这一任的。 似他发妻这样的女人,在现任的后院还有四个,另有五人被送给同僚或者上峰打点关系。她只是十个行走战利品中比较受宠的一个,又生育过子女,这才没被再度转手。 发妻看到阔别多年但容颜依旧年轻的丈夫,俏脸褪去血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瑟瑟发抖地将女儿拉入怀中。唇瓣颤抖,吐不出一个字,但她的双眸对丈夫盈满了恐惧。 来人对这一幕陷入了沉默。 北漠的女子多是野蛮生长的,肌肤经受恶劣多变环境的折磨而粗糙,再好的底子也要打折扣,但有一股特殊的野性。自由、蓬勃、热烈、张扬、顽强……好似一把草籽,乘着风飞到任何地方都能扎根、生长、繁衍。 眼前的发妻却让他陌生。 脸颊和脖颈处肌肤细腻雪白,衣裳料子虽不是锦缎丝绸但也不是普通庶民能比,略施粉黛的眉眼噙着忧郁。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根本看不出北漠女子特征。 环境、世道,真的可以让人面目全非。 他伸出手:【我不杀你的。】 发妻噙着泪,疯狂摇头。 跪在地上的她又将女儿往怀中紧了紧,膝行着往后退了几步。她不敢开口说话,不能用蹩脚的雅言,会激怒丈夫,但也不能用已经生疏的母语,这更会成为催命的丧钟。 他眸色沉了沉:【你担心我杀你?】 发妻又摇头,蓄满的晶莹泪珠随着动作而溅落,怀中的女儿被她勒疼,有些不舒服地想挣扎:【阿娘,让爹爹杀了他——】 发妻吓得面无人色,急忙捂住女儿嘴。 看着那个女孩儿呼吸不过来的模样,他视线落在发妻高隆的小腹:【你的遭遇,自然不能怪你,我不会杀你,我还会将你带走重新开始,但——这两个孽种,不能留!】 发妻的回答依旧是摇头。 始终不肯将女儿松开。 噙着泪水,摇着头,用已经生疏的母语啜泣道:【我不跟你走!不能伤我女儿!】 她当然想念丈夫,在最绝望的时候一直很想,也是这份思念支撑她最艰苦的两年。直到碰见如今这位,他不算个好丈夫,没什么温柔可言,但他给自己提供了稳定生活。 她不能不顺从这位丈夫。 不顺从,她又要被转送给陌生人。 她想,自己是有点喜欢对方的。 自从女儿出生,她一遍一遍跟自己重复这些念头,她学着后院其他女人温顺体贴,从一开始的蹩脚惹笑话,到之后的轻车熟路,似乎完全融入前二十年不曾接触的世界。 偏偏,真正的丈夫出现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