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艰难-《无论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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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消息是关中豪强们时时刻刻关注着的。
关中,在黄河流域巨大的“几”字河道的最下方,黄河的支流渭河冲刷出来八百里的关中平原,曾经供养着整个关中都城长安的食粮。
然而,三国战乱,关中哀鸿遍野,并且成为曹魏和蜀汉之间的前线战场,疏于治理的郑国渠因此淤积尽毁,这块供养强秦灭尽六国的土地上,汉人流亡,人口锐减,已经无数支持一个国都的粮草,长安也因此衰落下去。
曹魏见此情形,将西边的陇南的氐、羌、巴、羯人大量迁入关中,这些迁移一直持续到至晋时,到西晋时,关中的胡人,已经比汉人还多,但朝廷是一边拉拢氐人贵族,一边对氐人加以重税,尤其是在西北重灾的情况下,还继续“远方无田可种者,每户交米三斛”的政策,造成了氐人首领齐万年的大起义,虽然平定下去,但影响极为深远——南逃的氐人流民,割据巴蜀建立了成汉。
而在关中还没有走的氐人,组成了联盟,和关中的其它部族一起,和匈奴人打成一团乱麻。
同为胡人,氐人的战斗力一点不比匈奴人低下,人数也不比他们少,这些年,匈奴汉国不敢在魏瑾的上党再打,又被刘琨拖着,想从函谷关出,却被豪强李矩死死卡住,只能向关中发展。
谁料得关中战斗力也强得不行,折腾了快五年了,匈奴连长安都没有拿下。
平阳的医生们还传出消息,说匈奴国主刘聪因为扩张屡屡失利这事抑郁了,整个人已经深深地沉迷建立宫廷和享受美食,谁和他提国事他就让谁不好过。
如今,那位女帝前去洛阳,很明显,就一个即将图谋关中的信号。
一时间,关中沸腾了。
……
秦州略阳郡,位于关中最西端,是去河西走廊的必经之路。
临近年关,天寒地冻,到处皆是白茫之景。
一处氐人城寨中,一名威武高大的青年氐人正和家人坐在新支起的火坑上,用铁皮炉子烫着羊肉。
孩子们吃得满口流油,问道:“阿父,这是什么吃法,太香了。”
“这是和火炕一样,东边传来的,”氐人族长蒲洪看着儿子,温和道,“你多吃些,将来要长得和健马一样强壮。”
那孩子大声应了一声:“我长大了,一定打到东边去,把好的都抢来,献给父亲。”
蒲洪不由失笑,摸了他头上的软毛:“不,以后,咱们都不抢了。”
小孩惊讶地睁大眼睛,父亲不是说,火炕的工匠,还有这些铁皮炉子和好吃的香料,都是从东边匈奴那抢来的么?匈奴还挡住了商路,让他们换粟米都没办法。
蒲洪的妻子闻言,也忧愁地看着他。
蒲洪对妻子道:“你也知晓,我这盟主是被族人推举出来的,东方的那位女帝如今却亲临洛阳,这是图谋关中的迹象。”
妻子道:“可是那些族人又要你出兵了?”
这些年,关中的豪强一起面对匈奴,互为犄角,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是那女帝真打来,男人一定又要离开好些日子。
“不同,女帝若是过来,我等都会归付,”蒲洪摇头,“匈奴征税抽丁甚多,女帝治下却不同,这些年关中不定,族人忍饥挨饿,白骨遍野,百无一存,而在关东之地,却是繁华盛世,你看这炉子……”
他握着妻子的手,将粗大的手掌浮在铁炉之上,感觉着那温热的烟气。
“这是我抢到的,”妻子略有些骄傲地道,“你带回来的东西里,好多人抢这个,都被我赶走了。”
“是啊,如此大的一块好铁,却不做刀剑,用来做火炉,”他叹息道,“若是族里,可会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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